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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橫掃阻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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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早餐過後,芷荀便將查爾拉到花園裏來。

她一邊將剪下的花遞交給他,一邊道:“我父親很喜歡他,但我可不想嫁給他。”

“為什麽?其實程看起來也很不錯啊!除非――你非得拿他跟你的六叔做比較。”

芷荀正拿著花剪在剪一支丁香,聞言手竟一抖,猛的回轉頭來看他。懷著心事的人,總是過於敏感,卻見他湊近自己,笑容可掬:“你六叔的確如你所說,儀表不凡,即使是與歐洲男人相比,也是出類拔萃的。昨天程坐在我的對面時,我還在感嘆,程真是英俊。可你的六叔一坐到程的身邊,程立刻就黯然失色了。”

聽他這樣說,她總算是松了口氣,隨即贈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:“幹嘛要跟歐洲的男人做比較,你們歐洲的男人就很了不起嗎?”她真的很怕有人窺穿她的隱秘。默然片刻,她意味不明的瞟了他一眼:“為了使我父親死心,我無奈之下編了個慌……”

“編了謊?什麽謊?”他漫不經心的理著手裏的花枝,隨口問。

“我說……我已經有心上人了。”她繼續睨著他,觀察他的反應。

查爾順著她的話延伸:“可是你的心上人他在哪裏?”突然一個念頭從腦際閃過,他神情肅然的盯著她:“那個人不會是我吧?!”

她促狹一笑:“你真是既聰明,又善解人意。”

“你——”他一下傻掉了,情急之下又說起了法文:“我的天啊!你父親會暗殺了我的,大小姐,你這是在害我呢!”

芷荀心下好笑,不去理會他的大驚小怪,繼續向前尋找花枝:“我父親又不是上海的流氓,他從不做這樣的事,這個你大可以放心!”

“可我還要找一個上海的女朋友,你會耽誤了我的終身大事!”

她走至他身邊來安慰:“不會的,你只需要在我的家人面前應酬一下,私下裏做什麽隨你,我們是好朋友嘛,你不幫我誰幫我呢!”她嬌嗔著如一只貓,對他眨了眨眼。

“好了,我算懂了,你為什麽費盡心思地攛掇我來上海。”查爾手一攤,晃著腦袋哀嘆。

“餵!你這樣說可就太沒良心了,你知道我是真的舍不得你……”

他環顧整個花園,不無遺憾:“看來,你父親是不會允許我繼續住在你家的,我要趕快找個住處搬出去了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房峙祖那日從淩雲公館離開後,幾乎徹夜未眠。他閉目靜靜的躺在床上,大腦卻在高速運轉——房天萊要將芷荀嫁出去,也得過得了他這一關!

大哥,抱歉,恐怕我不能讓你如願。

程少恒,程家。

他細細籌謀,若要從中作梗,只能從程家老爺子處著手,他心中漸漸有了計劃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芷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,正不能寐,忽然聽到有人輕輕的叩了兩下門。

“是誰?”

“是我,芷蕙!”

她趿著拖鞋去開門:“這樣晚了,你還不睡?”

“這樣晚了,你也沒睡!”她眼裏閃著興致勃勃的光芒:“可以和你秉燭夜談嗎?”

芷荀唇邊帶笑,媚眼如絲:“不知道你搞什麽鬼?”說著讓到一邊,讓她進來。

“唉!那個程公子,你怎麽好像都不大上心的?”芷蕙躺在她的身側,手指繞著自己的發絲,嬌切切的聲氣一如往昔。

“怎麽?你是替父親來做說客的?”身側的人幽幽地道。

“你真的不喜歡他啊?”

“是。其實——我心裏已經有人了。”她側過身去背對著她,望著窗外那遠遠懸於天際,瑩瑩的一輪明月,陷入了情思。他,就如這披著光華的月,使人不得不去仰視,不得不愛。

“誰呀?這人我認得嗎?”她明明想到了,卻還要故意問。

“認得。”

“你這樣選擇,不會後悔?”

“我心意已決,絕不後悔!”她對著月亮信誓旦旦,仿佛是在盟誓。

“可如果他要回法國,你也隨他一同去嗎?”不知為什麽,她越來越喜歡她,還真舍不得她遠嫁。

她把心思從那月亮上收了回來,對著她:“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
“我們班上有一個女同學,極是愛慕那程公子,正對他求之不得,你卻對人家不屑一顧。”

“這世上的人或事,想求得圓滿真的是太難了!”她滿目哀傷,看不出熱戀女子的一絲歡悅,芷蕙不禁呆了呆:“怎麽?查爾不喜歡你嗎?”

芷荀驀然反應過來:“當然不是,他已經向我表露心跡,說喜歡我了,所以你幫幫我吧,去勸勸父親,讓他成全我,好嗎?”

芷蕙默然片刻:“父親那樣在意你,是不會為難你的。”

清晨,芷荀坐在妝臺前梳妝,她拉開抽屜時,見到一個長方形的藍絲絨盒子靜靜的躺在那裏。她輕輕打開它,一支墨黑的鋼筆出現在眼前,那名貴的樹脂筆身泛著幽幽的光澤,盡顯低調奢華。

她還記得她第一眼看到它,還是初到巴黎的時候。它被展示在櫥窗裏最重要的位置,那樣的深沈,卻又那樣的耀眼,就像他。

她很果斷的步入店中。售貨員是一個極紳士帥氣的小夥子,因為此時西方的情人節臨近,而這又是一款男士用筆,所以小夥子很自然的以為這是買給情人的節日禮物,便用法文告訴她:“這支筆是Montblanc牌子新進推出的大班系列,筆頂的六角白星標記,是歐洲最高山峰Mont Blanc的雪嶺冠冕,象征著堅不可摧的深情厚誼!”

從此,這支筆伴隨著她度過了整個在異鄉的生活。

她呆呆的望著它,想著是不是該讓它到真正的主人身邊去,這本來就是買給他的。

“你和俊貽要去騎馬?好,我吩咐馬場為你們準備兩匹溫順的,你們兩人的騎術我可領教過,一定要小心啊。”房峙祖突然想到了什麽,放下手中的文件,握正電話聽筒:“芷蕙,你姐姐回國後都在忙什麽?她同那個程公子是要訂婚了嗎?”程家老爺子那裏已經被他擺平了,程少恒很快會同蒲家的三小姐訂婚,他這一句純屬明知故問,不過是想了解一下她現在的狀況。

“她同程公子不會有什麽了,芷荀不喜歡他,連父親的面子都折了……”芷蕙大大咧咧嚷道。

“不喜歡他?怎麽會?”他還記得那日在舞會上,她拒絕了所有人的邀請,獨獨接受了他。

芷蕙神秘一笑:“六叔,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,芷荀已有了心上人了,當然不會同程公子訂婚了!”

房峙祖如夢方醒。

她已有了心上人了?

不是那個程少恒?

原來他偏離了方向,搞錯了對象!不禁暗自咬牙,自己做事一向沈穩慎重,這次竟錯得如此離譜?!

“是那個洋人嗎?”他緩緩開口問道。

“沒錯,她已經在家裏公開了這件事,唯有你不知道而已!”

他將身體重重的靠向椅背,深有無力之感。程家過些日子辦訂婚宴,邀請他去做證婚人,他為了避嫌,婉拒了。畢竟他做這樣的事若被房天萊知曉,會引來極大的不滿。他要考量周全,做得圓滿,而付出的這一切心力原來不過是一場徒勞,真是可笑至極!

查爾很快的在法租界找到了一處鋪面來做畫室和他的臨時住所。芷荀在室內轉了轉,替她謀劃布置。

“查爾,我想去拜訪我的六叔,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不想見我?”  她情緒突然變得低落,剛剛與查爾探討裝潢的高漲熱情一掃而空。

查爾丟掉手裏的雜物,拍了拍手上的灰,坐到她身邊來:“你嬸嬸的死雖然是因你而起,可你並沒有什麽過錯,況且事情已過去三年了,我想,他不應該再記恨你。”

芷荀看著他,他講話的時候,一雙眉毛會說話,表情特別的生動和豐富:“我想你還是去見一見他吧!”

“可是——”她躊躇著:“那日我們一起吃飯,你也瞧見了,他對我的態度很冷漠,整餐下來都是一副冷面孔……”

“或者——他是再為別的事情而不高興呢。”他盡量安慰她。

“芷蕙說,嬸嬸離開後的這幾年,就沒見他開心過……”她聲氣低微,垂著頭,再也說不下去。

“你平時不是這樣膽小的,勇敢一點嘛!”他攬住她的肩,給她力量。

“你可以陪著我一起去見他嗎?有你在,我也許會勇敢一些。”

“好吧!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——舍,命,陪,君,子!”

這日,房峙祖在外應酬到九點多鐘,才回公館,剛一進門,就見張媽急急的迎上前來道:“六爺,芷荀小姐和查爾.德尼先生來了好久了,在小客廳裏坐著呢。”

房峙祖聞言一怔,垂首默然片刻,朝樓上走去。

她回來近兩個星期,才想著來見他,還帶來了她的男朋友?

房峙祖臨風玉樹般的身姿在小客廳門前站定,芷荀與查爾聞聲皆回頭轉顧,只見他眸光犀利,奕奕如星辰,唇角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。

他二人坐在沙發的一側,一同起身問好。房峙祖身姿卓然地踱至沙發椅前:“請坐,德尼先生不必如此客氣。”

芷荀全身緊繃的隨著他坐了下來。她很怕見到他的冷漠,那是一把無形利刃,輕易便可以刺傷她。

場面陷入了靜默,房峙祖不動聲色的審視著面前局促不安的兩人,如居於生物鏈頂端的雄獅傲視兩頭幼鹿。

為了打破尷尬的局面,芷荀沒話找話:“我從法國帶了些紅酒回來,是我們兩個一起去挑選的,也不知道合不合六叔的口味……另外,還有我專程為六叔選的一個小禮物……”芷荀小心翼翼地將那絲絨盒子推到他面前,緊張之餘咬了咬唇。

房峙祖玩味地瞧著她,真不知道他們兩人在搞什麽?為了點東西,特意跑到他府上來。不過,她那嬌嬌怯怯的模樣倒是惹人喜愛。

這個絕世尤物!真是讓他費盡了心思!

“費心了。”他薄唇輕啟,聲音似從齒縫裏溢出。轉而又向查爾:“不知德尼先生在哪裏讀的書?學的什麽專業?”

“我中學畢業後就在巴黎的一家畫室裏學畫,我的老師塞雷莫.安道爾先生,是一位很有名的印象派畫家。”

“印象派?好像是某種不太入流的派別吧?”他的話變得尖銳起來。

“這是一種新興的藝術形式,只是還有一些人不太接受,不過,在西方它已經同傳統的繪畫藝術齊名了。”查爾婉轉的申辯使芷荀懸起的心放了下來。

“房某學識淺薄,不好意思,得罪了。”他向查爾微一頷首,表現出他的紳士風度:“所以,德尼先生的畫應該非常不錯了?”

“因為芷荀急著回國,無奈之下我就提前結束了學業,所以,還不算學有所成。”其實查爾很有天賦,只是他習慣了謙虛。

“ 這樣說來德尼先生的繪畫技藝並不精湛嘍?那麽將來你要依靠什麽來養家,養你的妻兒呢?”他的話如一柄利刃直直朝他而去,查爾聞言尷尬不已,臉已漲紅,卻無言以對。

芷荀剛要開口,卻被他將話頭截去:“當然了,我大哥富可敵國,供養他的子女們並不在話下。”他的話越來越讓他們二人無法接受。

芷荀有些急了,自己倒在其次,查爾受到這樣的侮辱卻叫她如何承受:“六叔!你怎能——”

房峙祖神色冷峻地望向她:“我還沒說你呢,你的品味還真是獨特,真是令我眼界大開!”說著將目光轉至別處:“你選擇誰做你的丈夫這當然是你的權利,可如果你想讓我表明態度,那我可以告訴你,我不同意!好了,我還有事,就不送你們了!”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,他真的是一點風度都顧不得了。

芷荀一路哭著跑出去,查爾一直追到花園裏,才趕上她。

“今日的這一頓搶白完全是沖著我來的,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,你千萬不要在意,都怪我,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了……”她且言且哭,淚如泉湧:“你看到了吧,他恨我,始終不肯原諒我……”

他將她的頭攬在肩上,拍著她的脊背:“好了好了,不要去在意它了,算了,芷荀,我們再也不要到這裏來了。”

芷荀點點頭,哭得卻更加傷心了。

二樓的一扇窗子後面,那個氣宇軒昂的身影立在那裏,良久。

她已經深深愛上那個法國佬了嗎?有多愛呢?能比他對她的愛更強烈嗎?看著遠處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,他胸口是無法抑制的絞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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